2011-09-25

唏!我們還年輕,何不賣一下三文魚?

在離港赴挪威一年當交換生前,身邊有無數朋友叮囑我去到挪威要多吃挪威三文魚。這跟到俄羅斯打俄羅斯方塊和到巴西踢巴西足球等都是些無聊的cliché;然而我在完成那邊的課程後,將這cliché的層次大大提升--幸運地,我在挪威賣過三文魚。

事緣是大概在四月的時候,開始想在那邊唸完書之後的事。我清楚知道自己不想那麼早回香港,但最大問題是當時的儲蓄快要花光。要留低,唯有馬死落地行,找工作賺錢。回復最原始的方法,稍稍整理過履歷表後便印了十數份,在我住的那個城裡的遊客區仔細地走進每一個角落,逐家逐戶向每個店東主派CV。最後在魚市場裡的某一檔的顧主收了我的資料後,跟我聊過幾句便爽快的聘用了我。全個過程快得難以置信。

技術上而言,整件事都是個很僥倖的偶然。

首先,我要強調我不是黑工。我是跟老闆簽了合約,合法地在當地打工,同時每月都要向挪威政府繳稅。這也得關係到挪威是個小國,人口才四百五十萬(你說對比起咱們香港,那算什麼……),因此很需要外勞。我是拿學生簽證到挪威的,當地政府對我們學生的態度寬鬆,無任歡迎我們在那邊兼職,並且沒有工時上限;反正你賺的錢越多,她納你的稅也更多。對於外地人來說(意思指不是拿歐洲護照的人),只要你有顧主發給你的聘請合同,連帶些額外的文件便能輕易申請當地的工作簽證。我唯一想到最麻煩的地方應該是到銀行開戶口,但我想要是能領到工作簽證,之後的問題應該不大,在此不贅。

其此,在歐洲國家工作,絕大部份都有懂得當地語言的要求。即使明明你想做的是洗碗等不用跟人交涉的工作,你都要懂得說那邊的話。我學過挪威語,但程度不足以應付日常溝通(因英語是當地的第二語言,非常流通)。我老闆請我的原因,卻是因為我不會挪威語但會其他外語,還要是目前全球「很火紅」的語言--中文。因為我的工作環境正正是遊客區,就像魚市場,裡面賣的多是醺魚、蝦蟹、魚子醬和鑵頭,出售的價錢特別貴,並且大多在普通超市都有賣,所以沒有很多當地人會去。

從現實的角度考慮,有些情況我倒是很樂於承認自己是中國人,特別是現時中國富起來,造就很多在外國的工作機會。在我的工作環境除了有我這個來自香港/中國的女孩外,還有來自日本、美國、西班牙、意大利、法國和波蘭的人。老闆的用心顯然而見。我想他會請中國人都是近這幾年的事,而我沒有做過這份工作,也的確難以想像原來富起來的中國人是如斯有錢,特別是購買力。即使我們在香港不斷讀到在大陸的中產來港買價值數十億的房產等報導,又或者周日在名店外看到長長的自由行人龍,請相信我,沒有親身接觸過,你是不能理解他們買物時那態度所帶來的震撼。

工作短短三個月內,我試過遇上Amyway(安利,全球盛名的傳銷公司)的周年旅行團,一日內有兩千多個中國人湧上個挪威小鎮。那的確是很恐怖的一件事,而當時甚至有記者來採訪這事和訪問我。但更恐怖的,是因為我是當天在魚市裡唯一會講中文的員工,同時有數十多人因不諳英語而走來向我點菜或買伴手禮,我在店內只有無比憤怒和徬徨。是有錢便財大氣躁,連最簡單的秩序和禮貌都不會?還好他們不會扛價。當天最經典的場面是一個女人手持廿多歐元跟我說不想兌回人民幣,問我應該買甚麼。我笑了笑,心裡最直接的反應是:你不如送我吧。

暴發戶的其中一個特點是愛炫耀。他們很多都沒有受過教育,但受資本主義薰陶而樂此不疲的購買意涵「品味」的符號。而一般來說,能出國旅遊到北歐的中國人,普遍來說都是非常有錢。有朋友在皮草店工作,她告訴我在兩個月內她賣了兩張北極熊皮皮草給中國人(每張為港幣四十多萬),平常都有很多去搶購甚麼豹貂狐狸皮。在我的店裡,最受這些人歡迎的產品是魚子醬。我們說起魚子醬時總想到是很高品味的東西,但那是俄羅斯魚子醬,是由鱘魚的魚子所做。因品種稀有,故等級極高。相對之下,挪威魚子醬非常廉宜,甚至cheap。但很多這類有錢人,一聽到我說有「魚子醬」賣總會雙眼發光然後狂掃。最誇張的記錄是一次過賣了七十二瓶三文魚魚子醬給同一個女人(註:每瓶包裝在玻璃小瓶裡,含二百五十克,為港幣一百五十多元)。先莫論金錢價值,我純粹很好奇她怎樣帶回家,而她這樣做恐怕也是拿去派街坊吧。其實那些魚子醬有調味過,對中國人,特別是不多吃海鮮的北方人來說,口味不太對,比較鹹和腥。然而即使他們試過味覺得不好吃,還是會莫名奇妙的大批「團購」。也許不吃,光看瓶子包裝,叨點「上等人家」的氣派拿去送人都夠大方。這種消費習慣實在是太難懂。

也得補充一點,這些都是很極端的例子。畢竟中國人口龐大,實在是甚麼樣的人都會有。這份工作的性質很無聊,但在三個月間我還是會因每天遇上不同的人而興奮。除了那些很奢侈的暴發戶,還有些沒禮貌很惹我反感的人,當然也有很多熱情並讓你感到很溫暖的人;除了中國人,也有來自香港、台灣、星馬泰、歐洲甚至中東的人。我這個賣魚妹覺得最好玩的便是跟他們胡亂吹水,從他們口中學習那個地方的人事,從他們話語言行間流露的細節觀察各自的性情。

明白去外地打工是不容易的事,除了要承受離鄉別井,一般人還會覺得機會不多。我在這裡想帶出的是一個可能性--要到外地生活可以是容易或艱難的事,視乎你想爭取的決心。這次的經驗也啟發我對畢業後的整個計劃。一來香港整個都會的工作和文化氣候太消磨志氣,二來整個世界每天變得太快太耐人尋味,我還是想把目光放遠點,讓視野擴闊點。事實上生活模式有很多種,就像我這份無聊的工作其實有挺可觀的收入,那裡很多到那裡打工的外地人都專情去為了賺快錢,然後去唸書或旅行。

我城有太多問題是跟生活質素對著幹,而我們也改變不到很多。慶幸我們還年輕,可以揮霍的有青春和時間,加上在這個年代機會的確是多了,何不出外闖,趁還有機會。

文:Alice
        唸點人文學,又唸點視覺藝術。喜歡視覺藝術及文字創作相信它們仍有改變世界的能力。




A girl who is selling salmon


P.S 

由提交Exchange application form到面試,到成行,我都在忙碌中渡過。搞好機票簽証到踏足歐洲,安頓好住所、學科等已是十月尾。所有事情都是「殺到埋黎硬食」渡,對留學沒有特別興奮。 
當年作為逃學生的我遠走高飛時遇到很多別國留學生。而幸運地遇到Alice。從她身上明白到何謂國際視野。至於旅行時,一些基本的旅行知識。例如:如何應對、如何交際。她為我做了很好的示範。
Alice 是大二時在AVA上 Performent Art堂認識的同學。我們一起遊過Berlin,Copenhagen, Bergen。是位我認為「在挪威柔和的日光下,穿著碎花舫紗衣裙,手上拿著肥美可口的三文魚,笑而不語,彷彿看透世情」的女子。
Alice
我餓了......




 Joephy Wong


 視覺藝術院系3年級生,backpack 游走歐洲一年

 目標成為獨立視覺藝術工作者。


 逢星期六於Vapin 發表